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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独孤白杨确实不经常到牢房这边巡查。

    那为首的护卫犹豫了半天,最终是放了燕璃,云沫等人进去。

    几人跟着一名护卫走过阴沉沉,幽深潮湿的一段路,到了关押夙月的那间牢房,关押她的牢房在最里侧,一路走过来,左右两边的牢房中,关满了犯人,那些犯人见有人进来,纷纷往外伸手,模样狰狞恐怖,吓得绿珠将身子缩了缩,紧步跟在云沫的身后。

    “小姐,我的小姐,他们怎么将你打成这样了?”

    最里侧的牢房中,只见夙月一身是血,蜷缩成一团躺在谷草里,头发凌乱不堪,奄奄一息,一看便知是受过重刑的。

    绿珠见她成了这般模样,痛得心口一颤,赶紧提着食盒到牢门前,双手抓着牢门,视线穿过牢门,急切地将她盯着。

    见夙月没有丝毫反应,绿珠急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,“小姐,小姐,我是绿珠,你醒醒。”

    云沫皱了皱眉,盯着夙月身上的鞭痕,只觉得自己身上都疼。

    “你们如何将她打成这样?”她眼神一冷,两道犀利的目光移向身旁的独孤城护卫,“她现在只是嫌疑犯,如何可以用重刑,你们这么做,不是在屈打成招吗?”

    “城主大人颁布过法令,不可将犯人屈打成招,你们这么做,就不怕被城主大人知道吗?”绿珠扬起一张泪痕遍布的脸,愤怒地将那护卫盯着。

    那护卫是不惧怕绿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,但是一旁云沫的气势逼人,更何况,云沫的身旁是燕璃。

    燕璃身为大燕的摄政王,生来指点江山,处于高位,一身逼人的气势,可比云沫还强盛,那侍卫如何受得了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是司刑官独孤大人吩咐的,可不关我们的事。”那护卫在燕璃,云沫幽冷的目光之下,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,“我们也只是按着独孤大人的吩咐做事。”

    “将牢门打开。”云沫眼神稍微温暖了些许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那护卫犹豫着,不肯上前开锁,“独孤大人交待了,此女是重犯,家属不可入牢探视。”

    “那,要不要我去告诉独孤大人,是你们收了钱财,私自放我们进来探监?”不等云沫再说什么,燕璃盯着那护卫,不温不淡地开了口。

    他不温不淡的话音落下,那护卫脸色一变,表情无比的纠结。

    这群人真是麻烦。

    “你们进去说几句话,马上便出来。”那护卫考虑到自己的饭碗,想了想,还是走上前去,将牢门上的大铜锁给开了。

    云沫挑了他一眼,见他脸上无比的纠结,淡淡道:“放心,我们只给她上药,上了药,马上出来。”

    那护卫松了口气,这才走出外面等着。

    牢门被打开,绿珠第一个冲了进去,到夙月的身边,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,“小姐,小姐,你醒醒,我是绿珠,我是绿珠啊。”

    夙月迷迷糊糊的,彷佛听到了绿珠在哭,她努力地动了动眼帘,将眼睛睁开一条缝,入眼,便是绿珠梨花带雨的脸。

    “绿……珠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小姐,我来看你,我来给你送饭。”绿珠一手扶着夙月,另一只手将身旁的食盒打开,旋即一股菜香味飘了出来,“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糯米鸭,糖醋莲藕,清蒸鱼……”

    夙月奄奄一息地躺在绿珠的怀里,她此刻的状况,哪里吃得下这些东西。

    云沫拧动着眉头,道:“绿珠,你家小姐伤势严重,先给你家小姐上药吧。”

    “无情,给夙月看看。”好在,她早料到了这出,今日前来探监,特地将无情带在了身边。

    无情点了下头,走到夙月身边去,将她全身上下的伤都检查了一遍,“好在都是些皮外伤,并没有什么大碍。”

    他将一瓶金疮药递到绿珠的手上,“这是金创药,给你家小姐敷上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无情公子。”绿珠接过药,简单道谢,等燕璃与无情退出了牢房,她这才稍稍解开夙月身上的衣服,为夙月上药。

    夙月被皮鞭所伤,身上血淋淋的,到处都是伤痕,尽管绿珠上药的动作已经很仔细小心了,她还是疼得不断地倒抽气。

    “小姐,你忍着点,这是无情公子的药,涂上之后,你马上就没事了。”绿珠听她一声一声地倒抽着气,心疼得不行。

    如果有可能,她愿意代替小姐受这些折磨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夙月牵动着嘴角,苦涩地笑,“绿珠,你不必太紧张,我不痛。”

    当初,挖骨的痛,她都承受了,这点痛,根本不算什么,身上的痛,永远比不上心上的痛,此生,令她最痛的是,她对公子有情,公子却对他无意。

    绿珠为她上了药,末了,喂了她一些饭菜。

    云沫在一旁负手而立,见她精神比方才好了些许,这才淡淡开了口,“夙月,我现在问你几个问你,你要一字不可隐瞒地告诉我,这关乎于救你的性命。”

    “云姑娘,你问吧,你想知道什么,我一定一字不差的告诉你。”夙月对着云沫,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
    她是真心感激云沫,感激云沫为她拿到了六耳麋鹿血,治好了公子的双腿,感谢云沫三年前收留她在阳雀村,帮她隐瞒真相,感谢云沫现在还为了救她,费尽心力,这么好的一个女子,公子喜欢,也是理所应当。

    “你来独孤城多久了,可有与人结仇?”云沫凝眉问。

    先前,她还不确定,夙月的这桩案子,是有人故意陷害,想要夙月死,但是,她现在可以肯定了。

    夙月一定是得罪了独孤城中的某个大人物,如若不然,一桩小小的案子,如何会引起司刑官的注意,如何会在未定罪前,就对她用重刑。

    要知道,独孤城的司刑官可是相当于大燕刑部尚书的,平白无故的,这么个大人物,如何会留意夙月一个小医馆的老板。

    “我到独孤城有一年时间了。”夙月道,“可是,我并未与人结过仇。”

    云沫见她回答得这般肯定,微微皱了皱眉,再次向她确认,“夙月,你确定,你在独孤城没有仇人?可是我觉得,你这桩案子,像是有人故意陷害于你,想将你置于死地。”

    夙月脸色一变,“谁会陷害于我?我区区一个开医馆的,赚的也不过一些小钱,谁会费尽心思这般陷害于我?”

    她挖空脑袋,也没想出这么一号人来。

    云沫未得到一丝一毫有用的线索,眉宇间皱得更深。

    夙月都不知道,自己得罪了何人,想要查清楚这桩案子,就有些棘手了。

    “小姐,是不是那女贼想害你。”绿珠紧皱着一张俏脸,“我就说,当初不能救那女贼。”

    “绿珠,火莲花不会害我的。”夙月当下否定了绿珠的猜测,“虽然火莲花是大盗,但是我救了她,她不会害我的。”

    绿珠叹了一口气,对夙月又气又心疼,“小姐,你就是太心善了,那火莲花既然能去做强盗,就不是什么善类。”

    云沫赞同绿珠这句话。

    那女贼火莲花能让独孤城的官府头疼,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。

    夙月不过与那女贼相处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,就对那女贼的人品信任无疑,这也太胆大,草率了些。

    她虽然不认同夙月的话,却也没开口说什么。

    倒是绿珠与夙月争论,“小姐,若那火莲花是有情有义之辈,你救了她,她就不该不辞而别,昨日,你刑场受刑,她也未曾露面来看你。”

    “官府的人在四处找她,或许,她已经不在独孤城了呢。”绿珠说了这么多,夙月还是不相信,是火莲花害的她。

    “我的好小姐啊,你怎么就这么傻。”绿珠有些气愤,一张俏脸都涨红了,“你原先不是有一块火炎石吊坠吗,不也被那火莲花给顺手牵羊了。”

    提到火炎石吊坠,夙月脸上的表情有些暗淡。

    从小到大,那吊坠都在她的身上,是能弄清她生世唯一的东西,前阵子,不知怎的,竟然不见了。

    “绿珠,我说了,火炎石吊坠不是火莲花偷的,那吊坠天天被我戴在身上,火莲花如何偷得去,定是我自己不小心,掉在了什么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小姐,你就别自欺欺人了。”绿珠气急,平日里,小姐将那火炎石吊坠当成宝贝,时时仔细藏在身上,如何可能不小心掉了,定是被那火莲花偷的。

    “那日,火莲花不辞而别,你的火炎石吊坠就丢了,不是火莲花偷的,又是谁,那火莲花就是个女贼,她偷东西很正常。”

    “绿珠……”夙月拉下脸,有些生气,“我知道你不喜欢火莲花,但是火莲花予我说了,要金盆洗手,你不可如此说她。”

    云沫听她们主仆说了半天,话题都在围绕着那枚火炎石吊坠与女贼火莲花,其实,她相信绿珠的话,那枚火炎石吊坠是被火莲花偷的,不然,天底下如何会有这等巧事,女贼不辞而别,夙月的火炎石吊坠就不翼而飞了。

    “我相信绿珠的话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落,夙月,绿珠同时将头一抬。

    绿珠感激涕零地与云沫对视,终于有人相信她的话了。

    夙月则是愣怔,云沫看人的眼力,她是知道的,绿珠说,火炎石吊坠是被火莲花偷的,她还不相信,但是,云沫也这么说,她就不得不得好好掂量一下了。

    只是,火莲花为何要偷那火炎石吊坠?那火炎石吊坠并不值什么钱……

    “天底下,没有这么巧的事。”云沫挑眉,将视线移到夙月的脸上,“夙月,有句话叫做,知人知面难知心,你对那火莲花太过信任了。”

    “云姑娘,如果我的火炎石吊坠是被火莲花偷的,她偷那火炎石吊坠做什么?”夙月是一脸的疑惑。

    云沫微微摇了摇头,“这点,我暂时也不知道,那火炎石吊坠可有什么来历吗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来历,就是一枚很普通的吊坠。”夙月回答。

    “燕夫人,那火炎石吊坠虽然普通,但是我家小姐的宝贝,被我家小姐从小戴在身上的,是唯一可以弄清我家小姐身份的物件。”绿珠细细说道。

    云沫听了,陷入沉吟。

    火莲花偷盗夙月的贴身之物做什么,难道是因为夙月的生世?

    这桩案件,真是越来越复杂了。

    “夙月,死者是何人,可有下葬?”想不透,火莲花为何盗取夙月的贴身之物,云沫干脆换了个问题问。

    既然从夙月这里问不出什么,为今之计,就只能从死者身上下手了。

    若是夙月的药并没有害死人,那么死者必然另有死因,只要找到死者的尸体,让无情验一验,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。

    “燕夫人,我知道。”绿珠抢先回答,“诬告我家小姐的那家人住在小北巷,姓朱,死者是朱家的儿媳妇,宋三娘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绿珠话落,夙月对着云沫微微点了下头,“那宋三娘三十多岁,没有生育,那日到医馆来,我见她咳嗽得厉害,就给她开了止咳平喘的方子,所用之药,不过是些枇杷叶,木通,款冬花,紫菀,杏仁,桑白皮,大黄,不至于吃死人。”

    云沫仔细听着,夙月口述药方与绿珠所写的一样不差。

    如此说来,药方肯定没有问题,问题就出在了宋三娘的身上。

    “那宋三娘可有下葬了?”这么短的时间,天气又不热,尸体还不至于腐烂。

    “小姐被定了罪,朱家便于五日前发了丧。”绿珠回答,这件事,她是知道的,那日,她亲眼看见朱家的人为宋三娘送葬。

    “绿珠,你可找得到宋三娘的坟墓?”云沫压低声音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绿珠点了下头,一脸不可思议地将云沫盯着,“燕夫人,难道你想……?”

    掘墓盗尸,这在独孤城,可是大罪。

    “嘘!”云沫移了根手指到自己的唇上,示意绿珠小心说话,“只有这样做,才能救你家小姐。”

    案情查明了,纵使掘坟有罪,也不至于重判,比起将夙月杀头,掘坟是上上之选。

    绿珠见云沫的手势,赶紧禁了声,“燕夫人,我带你去。”

    为了救小姐,别说掘坟了,就算再危险的事,她都敢做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云沫应了绿珠一声,将视线移到夙月的身上,“我们会尽快想办法将你救出去,你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云姑娘,你说……你说公子在满世界找我吗?”夙月心中一痛,再次询问荀澈的情况,“是你将我的事情,告诉公子的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云沫坦然地点头,“是我告诉阿澈的,夙月,你捐骨为阿澈,阿澈有权知道,你这般欺瞒着他,对他不公平,对你更不公平,三年前,阿澈已经知道此事了,我以为这么久了,他已经找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……公子三年前就在寻我了?”听到这个消息,夙月喉中一股腥甜。

    若知道,公子三年前就在寻她了,她就不会离开大燕,到这天高路远的独孤城来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何处,得知你的情况后,我只往永定王府发了飞鸽传书,若是你们有缘,阿澈自会看到我的信,前来独孤城寻你。”云沫道。

    听了云沫的话,夙月一脸矛盾。

    公子会来独孤城找她吗?事隔三年了,她到底该如何面对公子?而且,她现在已经……已经是个废物了,根本不配再站在公子的身边。

    离开大牢,几人回到荀家医馆,燕璃,云沫夫妇俩刚饮了一杯茶,无念便拿了张请帖过来,“主子,夫人,你们走后,城主府的护卫送来的。”

    昨日,燕璃入城主府时,直接向独孤城的城主独孤敬表明了身份,如若不然,独孤敬如何会同意重新审理夙月的案子。

    原本独孤敬要派人将他请去驿站,但是被燕璃给拒绝了,所以,今日才差遣护卫将请帖送到了荀家医馆。

    燕璃接过无念递上来的请帖,打开来,飞快扫完上面的几行字。

    “请帖上说了什么?”云沫挑眉看向他,淡淡地问。

    燕璃一边将请帖移到她手中,一边道:“独孤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独孤玲琅,明日是那位玲琅公主的十七岁生辰,独孤敬邀请我们夫妇二人入城主府赴宴,一则为庆祝那位玲琅公主的生辰,二则,那位玲琅公主明日祭祖,独孤敬届时会将她的名字载入独孤家的族谱,让我们观礼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,掘墓取证的事,得延后一天了。”云沫看过请帖之后,淡淡道。

    他们原本是打算今夜去掘开那位宋三娘的坟墓,验尸取证,可是明日要入城主府赴宴,今晚就得准备着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燕璃点了点头,“晚一日,没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云沫拿着烫金请帖,却是陷入了深思。

    她总隐隐觉得,独孤敬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独孤玲琅,此事与夙月的案子有些关联。

    夙月是孤儿,独孤敬丢失了女儿,是不是太巧合了……

    见绿珠在一旁泡茶,她挑眉看过去,淡淡问,“绿珠,独孤城主是何时与那位玲琅公主相认的?”

    “大约一个月前吧。”绿珠将手里的茶壶放下,看向云沫,“这事儿,独孤城的百姓都知道。”“据说城主夫人思念了公主多年,日日以泪洗脸,城主夫人是好人,老天怜悯,咱们的公主殿下总算找回来了。”